如今的年轻人不爱谈恋爱,也不爱结婚,却造出了一个新词“搭子”:关系不算很好、能陪着生活的人。
吃饭搭子、聊天搭子、电影搭子、游戏搭子、运动搭子……只要不想孤军前行,都可以找个伴一起。
人是一种天然害怕孤独的社会性动物,搭伙、协同、合伙、联营等类似的行为会贯穿人的一生。小年轻们乐于找搭子,老年人也有自己的专属——抱团养老。
14个好友租下两栋别墅,同吃同住
抱团养老是近几年流行的新型养老,三五好友同住在一个屋檐下,一起吃喝,一起唱歌跳舞、外出旅游,生病了还能互相照顾,共同度过人生的最后阶段,想想都很激动。
然而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,过了前几个月的新鲜劲,各种问题层出不穷,不知不觉间就会走到分别的十字路口。
赵阿姨是重庆人,今年58岁,退休8年,丈夫比她大10岁,68岁,男人退休晚十年,两人刚好同时退休。两人每月退休金加起来2万多,于是欢欢喜喜享受着二人世界,弥补年轻时的缺憾。人均一两千的自助餐、意大利的五渔村、荷兰的郁金香和风车、新加坡的圣淘沙岛……要多潇洒有多潇洒。
五渔村
荷兰
八年间,国内外的知名景点去了不少,静下心来,赵阿姨感觉生活虽然自由,但没啥意思。每天都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,丈夫也没啥情趣,中国人还是喜欢热闹,奈何儿女都已成家,不愿接她同住,她琢磨怎么才能更热闹一些。
赵阿姨天性热情开朗,以前在单位也是人事行政工作,善于处理人际关系。偶然看到日本七位女性抱团养老的故事,她也来了兴致,立即在朋友圈广发英雄帖,邀请身边的退休夫妻一起。
1.生活的琐碎,逐渐消磨了初衷
很快就有三对夫妻参与进来,另外三对分别姓钱、孙、李,百家姓,好兆头。
赵阿姨看上渝北一套200平大平层,单价1.5万的高档小区,南北通透、安静悠然,四室两厅两卫,客厅还有个喝茶区,阳台8米长2米宽,还能晒被子,简直是梦中情房,赵阿姨非常喜欢。
那会大家都上头,对细节没想太多,就一致同意了。
赵阿姨是发起人,也和丈夫主动承担了一半房价,150万,理所应当住主卧,主卧有独卫,其他三家分别出50万,住在次卧,共用一个卫生间。
她先是请保洁阿姨把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,晚上和丈夫做了一大桌子菜,感谢大家的加入,一家八口人欢欢喜喜地庆祝这个里程碑时刻。
小型养老院生活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开始了。赵阿姨终于不用只看老公那张无所谓的脸,过那种枯燥无味的日子了,兴奋的劲每天写在了脸上,遮都遮不住。
《我的前半生》
几对夫妻约好轮流做饭,一家做一天的三餐,而且大家的厨艺都还可以,重庆人耿直豪爽,上了年纪的人也格外包容大度。最开始的一个月大家都非常开心,仿佛每天都在聚会,梦都是甜的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问题逐渐暴露出来。
赵阿姨先是指责大家搬进来的东西太多了,客厅和阳台堆成山,像大学毕业生的合租房,不美观。但是大家日常使用的东西就是很多,换洗的衣服、被子、鞋子,纸巾、书、水杯、健身器材,不管采用多么先进的折叠方式,每个卧室的衣柜都装不下,客厅和阳台至少要占一半的空间,喝茶区也被迫撤除。
其次,三家人共用一个卫生间,很拥挤。大家起床、洗澡时间都差不多,有人肚子疼上厕所时间长了点,其他人就会催促,卫生间的牙膏牙刷杯子纸巾也是五花八门,看上去乱糟糟的,还有的人上完没冲干净,也不及时开窗通风,下一个人进去就会难以忍受。
然后是洗衣机。由于人太多,大家也不愿意衣服放一起洗,洗衣机的使用频率非常高,像是一个被资本家压榨的底层员工,白天少有休息的时候。还有的人很懒,内裤袜子也都丢里面,被赵阿姨发现后当众指责了一番。阳台上晾满了衣服,密密麻麻的,像干洗店。
最后是吃饭问题,为了照顾多数,大家每次做饭都比较清淡,但有的人天天吃粗茶淡饭,觉得没意思,偶尔要做顿重油重盐的大餐,还在家里喝酒,各种气味久久散不去,引来一阵吐槽。
一人闲易生病,多人闲易生是非。赵阿姨最开始的规划很美好,热情、热闹、人气足,然而八口人日常生活的琐碎,正在消磨她的初心。
赵阿姨不理解,之前跟大家相处,觉得大家都很宽容、明事理,为什么距离近了,关系却有隔阂了呢?
这是因为每个人都有一套基本的人际交往法则,在外人面前大都会展现出谦逊、温柔、懂礼仪的谦谦君子,建立良好的社会形象,回到家之后,不装了,脸上的面具自然会脱下。
所以,很多人平时看起来特别友善、热情大方,这只是人作为一种社会性动物,在群体面前表现出来的社交礼仪,回到家关上门,就会做回真正的自己。
2. 金钱的争执,愈发离间了感情
宽敞的大平层+热闹的人气,原本是赵阿姨心中完美的搭配,没想到时间越久,矛盾越多。除了生活的摩擦,费用的结算大家也有各自的不满。
四位阿姨晚上都有跳广场舞的习惯,出一身汗,然后回家洗澡、开空调睡觉。但是四位叔叔性格就不太一样,赵大叔和李大叔性格比较内向,不习惯去人多的地方,天热时更习惯在家里开着空调看书、喝茶、书法,所以几个人用电和用水就有一些差距。
每个月电费结算的时候,就有人不满意了,谁谁白天在家开了一天的空调,睡睡洗澡要一个小时,谁谁刷牙还让水一直流,总觉得水电气费不应该AA制,应该每个房间装一个空调电表、每个人自带一个气表和水表,客厅餐厅的空调必须所有人都在的时候才能开。
在饮食方面,也有很大的矛盾。有的人三天两头吃大鱼大肉,价格相对更贵,但是饮食清淡的人也要出一份钱,心里不平衡。
赵阿姨体会到管理的艰难了,说柴米油盐的小摩擦还可以忍一忍,金钱方面的规则,她觉得问题要严重得多。但是她只懂调节人际关系的矛盾,定价、收钱这是财务问题,她不懂啊。
如果真的按照大家所说的单独计费,不就跟大学生合租没区别了吗?这可是大家合伙买的全款房,每对夫妻都有房产证的。但赵阿姨又没法统一大家的饮食习惯、用电用水习惯,这个问题很让她头疼。
之前还觉得大家善良大度,没想到住一起了,才发现大家如此斤斤计较。赵阿姨后悔了。
3.抱团差点让我家没了,悔不当初
赵阿姨虽然已经意识到抱团养老的不靠谱了,还是没想到,她和丈夫差点因此家庭破裂。
前段时间对大家庭操心太多,赵阿姨累得旧疾复发,住院了,女儿主动去医院照顾她,落单的赵大叔,就被同住屋檐下的钱阿姨盯上了。
钱阿姨注意到赵大叔,一开始是因为他文静儒雅,不像自己的老公爱吹牛、自以为是,钱阿姨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有文化、气质内敛型,奈何那时没遇到这样的男人,父母介绍相亲,就嫁了。这把年纪竟然遇到了喜欢的菜,说什么都不想委屈自己。
后来,当听说赵大叔每月退休金有1万多,发自内心对他有了爱慕。自己的老公每月才六千,不赚钱,还没他有气质和风度,气得牙痒痒。
赵阿姨生病住院,钱阿姨觉得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,她从群里加了赵大叔的微信,柔声细语地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,“你是个真男人”“别难过,赵姐如果走了,我就跟你过”云云。
赵大叔也不知道怎么拒绝,虽然他不想背叛老婆,但人总要为将来着想,万一老婆真的去了,他也要再找个伴呀。小钱比老婆小8岁,比自己小18岁,年轻的女人确实看着更舒服,他犹豫不决。
没想到钱阿姨的聊天记录不小心被老公看到了,钱大叔也想不到老婆50岁的人了,还有这心思。其他的摩擦他都可以接受,但这件事关系到家庭的完整,他再也忍不了了。趁着老婆晚上洗澡的时候,他给赵阿姨打了电话,建议大家散伙。
赵阿姨知道真相后,气得吐了几口血,进了ICU。转回普通病房后,马上在群里提出解散,让大家搬回自己的东西,各回各家,至于房子,她会卖掉后按比例返回给大家。
原先美好的一场养老生活,竟然变成了一场闹剧。赵阿姨为此伤了身体,伤了友谊,差点连家庭都没守住。人性啊,真是相见易得好,久住难为人。
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就像冬天里的刺猬,靠的太远,会缺少人情和温度,而靠得太近,却会把彼此扎得遍体鳞伤。人类需要热闹和关怀,但是也要分场合。
这套大平层让大家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养老生活,对于每个人,既是一场分工合作的考验,又是一次人性的警醒。任何的养老方式都有各自的缺陷,只有在多次尝试中,才能找到最佳解决方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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